好文章的标准：创新、科学、实用、可读

白春学教授是复旦大学中山医院呼吸内科主任、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副主任委员，担任国内外多家期刊主编、副主编、编委等，发表过200多篇中英文论著，其中有35篇是发表在SCI期刊上。白教授对于写作、投稿、审稿有着丰富的经验。为此，我们ElsevierMed网站和丁香园网站特邀请白教授，请他为网友传授经验、解答疑惑。

Elsevier和丁香园：白教授您好，首先代表爱思唯尔感谢您在百忙中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也总结了一些临床一线医生感兴趣的一些问题，期待您的指导。

问题1：您发表过两百多篇中英文的论著，其中35篇文章是发表在SCI期刊上面的。请问您是如何选择期刊的呢？

白春学教授：这个期刊的选择，一个是要注意它的影响力。影响力是非常重要的，尤其专业内的、同业同行的认可。比如说是我们中国呼吸界，总认为中华结核呼吸杂志是比较权威的，如果在国内发表我们可能首先选择它。但如果是发表在国际上呼吸专业的杂志，我们首先会选择Blue Journal，即American Journal of Respiratory and Critical Care Medicine，这是侧重临床的。侧重基础的我们会发在另一个ATS的杂志上，American Journal of Respiratory Cell and Molecular Biology。当然，还有其它侧重的，如Chest也是不错的。再就是看期刊的影响因子。大家对影响因子的印象都很深刻的，Impact Factor。我们一开始刚发表文章的时候也是能发到国外就行了，只要是国外的杂志、SCI索引的杂志，低一点的我们也发了。但现在我们就在陆续考虑怎么发在5分以上的，下一步是怎么样发在10分以上的。大家总认为影响因子越高影响力越大，确实有这个规律，但也不都是，个别杂志影响因子很高，但它未必是很权威的。

 

问题2：您是如何确定一个新的选题的？可以给我们举几个例子吗？

白春学教授：选题方面呢，首先考虑创新。如果没有创新，要发表在高影响因子杂志上是很困难的，这点非常重要。有了创新之后，从我们临床医生角度来讲，还要考虑有没有实用价值。如果创新度再高，将来也不可能应用到临床上，甚至在其他的行业方面也没有应用的价值，那我们可能也就不考虑了，这个也是非常重要的。

 

问题3：在您研究设计的过程中，您觉得应该注意哪些方面？比如说随机对照、循证证据，需要哪些注意哪些方面。

白春学教授：这些都是要注意的。特别是临床验证，随机、双盲这些都是要做到的。如果没有随机的话，得出的结果完全可能是一个误导的结果。所以我们很希望有随机、双盲对照，这样设计得出的结果比较有说服力，还可以摒除一些偏差，帮助我们得出更科学的结论。

 

问题4：作为临床医生，在平衡临床与科研之间的关系中，您觉得有哪些意见可以跟我们一线的临床医生介绍一下？

白春学教授：对于临床医生来讲，临床工作应该是最重要的。如果作为一个临床医生，不做临床，去做科研，实际就有点不务正业。而且我们做科研的目的也是为病人服务。首先要把临床工作做好。所以我每个星期都要抽出两个半天的时间看门诊，两个半天的时间查房。这样既能够为病人服务，同时在为病人服务的过程中，也会启发我一些科研的灵感。如果不为病人服务就想不到什么研究是病人最需要的，是为病人解决问题最需要的。甚至有很明显的问题摆在那里，但因为没有临床的经历，那就不可能做出好的科研成果来。

应该讲对于医学科学讲，临床工作是非常重要的，科研应该密切地结合临床。我们临床的第一项工作是怎么给病人的疾病早些诊断出来，以及治疗的更好。但在为病人服务的过程中，也可以启发我们科研，给我们很多灵感，使我们想到应该解决什么问题，而且这些应该解决的问题，恰恰是对病人最有用的。这样去做科研，得出的结果才能更好的为病人服务。当然科研和临床，时间上肯定有冲突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首先保证临床。如果科研的问题，白天找不到时间，我们只好晚上去找。晚上找的话就是挤时间了，这样也能够弥补白天的不足。尽管累一些，但是在给病人解决临床问题的过程中，使我们科研工作得到升华、解决那些确确实实的紧迫临床问题。一旦解决了以后，那才真正能够对社会有用，对病人有用，有实实在在的成就感。

 

问题5：因为之前也看到过您有几项科研的发明，那些发明也是从实际的临床当中可能碰到的一些问题然后才启发您的，是吗？

白春学教授：确实是，比如说原来我发明的那个荧光光纤传感器去检测病人血氧。以前我们测血氧是靠电极法，但这个电极法是体积比较大，放在血管内比较困难，再一个成本也比较高。后来我就想到是否可以用荧光法来检查血氧分压，实际也证明是可行的。不过还需要一些工作才能把它进一步的完善，才能应用到临床。我们今年又有两个已经应用到临床的，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是当时我们提出的无线传感肺功能仪，还有一个无创呼吸机。像现在欧美的国家，已经注意到了怎么更好的为病人解决问题。对一些气道疾病，尤其是哮喘病人，如果有个肺功能仪在自己家里，就可以随时检测病情的变化。病人可以通过检测把意见反馈给医生，医师再对他指导，怎么治疗。这样就会大大减少病人门诊的次数，节省病人的往返时间。但是欧美国家的这种肺功能仪还是要通过电脑下载，然后传到医疗中心的。我们发明的这个肺功能仪就不用电脑了，那么也不用其他的辅件了，只是去简单地按一个发送键，就像我们发送短信一样，手机大小，就可以直接发送到医疗中心了。我们也在研究无创呼吸机。我们现在研究的无创呼吸机的特点就是温度比较恒定，可以保持在40℃左右。像一般的无创呼吸机用到一定时间以后，温度可以升到70℃，对它寿命会有一定的影响。但是我们研究的这个就可以保持在恒温状态，减少机器的损坏，换句话说，就是可以延长寿命。

 

问题6：因为我们也看到像TORCH和UPLIFT的两项研究的结果其实是阴性的结果，请问您对于试验结果为阴性的这样的论文的发表有怎样的建议和看法？

白春学教授：我倒不完全同意这种看法，我倒不认为是个阴性结果。总体看还是个阳性结果。无论是TORCH也好，UPLIFT也好，它的结果就是阳性的，第一它们都能改善肺功能，这是毫无疑问的，能改善肺功能的结果毫无疑问是阳性的；第二它们都能减少急性发作次数。病人急性发作次数多了，寿命当然就会缩短。在我们中国，慢性阻塞肺病的病人每年死亡128万，每分钟都有两个半中国人死于慢性阻塞性肺病。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呢，就和这个急性发作有关系。如果能减少了急性发作的次数，那也预示着就能减少死亡。而且这两项研究结果我认为也是减少死亡的。比如说和UPLIFT，都有一定程度的减少。尽管有人说，TORCH的统计学p值为0.052，但是它绝对死亡降低2.6%，还是减少了很多。按绝对值这个算法，中国每年能少死亡近3万人。你能说这是阴性结果吗？什么叫阳性结果？必须p值是0.05以下就算阳性结果了。那就算是0.05以下，如果某个研究病人在全中国就多活了几个，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即是p值0.052，全中国每年能多救活近三万人，那你怎么能说这是阴性结果呢？所以我绝对不同意阴性结果这种说法。说这种话的人往往是不懂临床的，或者是对这个研究的科学意义懂的也不是很透的，如果他懂到一定程度的话，他就会承认是个阳性结果。而且不光是这个TORCH的问题，其它2个心血管的药，也有0.052以上的，有的统计学家认为0.055以下都是有意义的。光是看这个统计数字还不重要，关键看中国有多少人被救活。按它绝对值计算的话，中国两三万人能救活，怎么能说它是阴性的呢？所以我不同意是个阴性的结果这种说法。

 

问题7：那正好也顺道问下您。就是这几个试验，尤其是PEACE、还有刚才我们提到的国际上的这两个研究，您可以介绍一下这几个研究吗？或者说还有国内外哪些重要的呼吸病的研究现在临床上面在研究？

白春学教授：现在国内外的研究都进展的蛮多，我倒愿意首先谈一谈PEACE。为什么愿意首先谈一谈它呢？因为这是中国人独立做的，是在钟南山院士的领导下，我们集中了全国多家医疗中心，而且研究的内容不是大家以前所考虑的支气管舒张剂、抗炎药，而是个羧甲司坦，结果证明可以减少COPD的急性发作，这也是个很好的临床研究。原来我们包括GOLD指南中谈到支气管舒张剂，谈到抗炎药，但对于黏液纤毛功能紊乱的治疗闭口不谈。原因是什么呢？他们没有证据，但这是病人确实是存在的现象。我们讲慢阻肺四个主要的病理生理改变就包括这个黏液纤毛功能紊乱，当然是有炎症、有组织结构的破坏、有支气管收缩引起的气流受限、那么还有黏液纤毛功能紊乱。其它两个，你像抗炎的和支气管改善气流受限，均已经进入GOLD指南。但是，以前没有很多的黏液纤毛功能紊乱的大规模临床研究，也就没有办法进入GOLD指南，原因就是缺乏证据。现在PEACE 研究的结果发表了以后，我相信更会引起大家的重视的。大家以后就会认识到黏液纤毛功能紊乱的治疗，对防治急性发作都是有一定的意义的。所以我很高兴我们中国人能在这方面做出这样好的结果。在钟院士的带领下，这个结果也被世界广泛承认、肯定，所以这些是我们感到高兴的，也会对以后指南的制定起到重要的参考作用。

 

问题8：您作为美国呼吸细胞分子生物学杂志等多家知名国内外期刊的主编、编委，请您从审稿的那个角度，可以分享一下您在审稿时最关注论文中哪些方面的问题可以让他们的文章顺利的通过审稿呢？

白春学教授：从我这个角度讲，因为我们是更关注临床方面的。但尽管更关注临床方面，我觉得创新性还是非常重要的。然后就是实用性，因为关注临床嘛。然后就是可读性啊、科学性啊，这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尽管一篇文章写的再好，很可读，但就是没有什么创新，不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新意，重复性的工作。当然也可以发表，就是发表在一些没有什么影响因子的杂志上都可以。就在国内现在发表我们也要求有一定的创新性。再就是科学性，包括我们方才讲的随机双盲对照都属于这方面的内容。还要可读。有的人设计的不错，方法也很先进，但是结论写的不好，讨论也讨论的不好。实际有些结果在讨论分析中的时候就可以发现一些新的线索、新的启示，为将来的工作、研究提供参考。但很多人尽管有了这些可以谈到将来启示的结果，他不会讨论，不会分析，发现不了，这也是个浪费。所以这种情况，我们可能就会建议他是不是能够重新认真写一写，这都是可以补救的。最不可补救的就是创新性和科研设性，没有创新性再补救也补救不了。科研设就不好了，那就像一个大楼似的，设计不好，盖出来可能要倒塌或者是不牢固。

 

问题9：中国目前其实有很多的临床医生都有非常好的一些实验的概念，或者创新性其实都蛮不错的，但是可能就是从文字或者撰写这一方面您对他们会有哪些建议？

白春学教授：有了创新后，还要谈到科研设计和撰写。撰写方面的话，我们应该想到就是要发现研究结果中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是第一个要考虑的。第二个就是要发现一些新的研究线索，对将来的研究会不会有什么启发和帮助。再一个就是要有可读性。有的人写文章写的很好，他甚至把写文章作为一种乐趣了，而不是作为一个负担。一开始写起来都不是那么简单，很可能觉得写起来很困难，有的人写了几个月也写不好。但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这一关，这个不要怕，如果勤学、勤写、勤改，那么肯定将来文章会越写越好的。有句话叫做多读心中有本，多写笔下生辉嘛，就是这个道理。写的多了，磨练的多了，那么文章就会写的很好了。当然同时我们也要有一定的悟性。如果悟性上不来，如果每天都在那反复写，最后的改进也不大，悟性好了就可以改进速度很快。改到最后就觉得对于写作不觉得是个负担了，而是一种乐趣。自己主动的就想写、愿意写。这个时候写的文章就轻松了，大家也愿意读了。

 

白春学教授发表的部分文章摘要：

1. Effects of curcumin or dexamethasone on lung ischaemia-reperfusion injury in rats. European Respiratory Journal. 2009, 33(2): 398-404.

2. Potential effects of peroxisome proliferator-activated receptor activator on LPS-induced lung injury in rats. Pulmonary Pharmacology and Therapeutics. 2009, 24(4): 318-325.

3. Development of fiber optic fluorescence oxygen sensor in both in vitro and in vivo systems. Respiratory Physiology and Neurobiology. 2008, 161(2): 160-166.

4. Upregulation of AQP3 and AQP5 induced by dexamethasone and ambroxol in A549 cells. Respiratory Physiology and Neurobiology. 2008, 161(2): 111-118.

5. Role of airway epithelial cells in development of asthma and allergic rhinitis. Respiratory Medicine. 2008, 102(7): 949-955.

6. Effect of carbocisteine on acute exacerbation of 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 (PEACE Study): a randomised placebo-controlled study. The Lancet. 2008, 371(9629): 2013-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