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 仁术 仁爱

近日，刚刚结束首轮上星联播的《心术》将一股医疗剧热推到了新高度。广州市公务员考试甚至将其纳入考题中“热播电视剧《心术》是让你瞩目、侧目还是瞠目”。

《心术》一出，便顶起了“国内首部医疗题材大剧”的头衔，有人击掌，赞之情节感人；有人拍砖，批之情节堆砌比较严重。但我们必须承认的是《心术》呈现了现实中形形色色的患者以及各种各样的医疗事件。艺术是生活的升华，《心术》为镜，让我们透过镜头，看看身边的那些事……

尊重 有坚定信仰的患者

剧情再现

因孙子从国外归来，特级病房的患者李景云向郑艾平医生请假回家看孙子，郑艾平没有看医嘱便答应李回家。结果李回医院时突发脑溢血倒在医院门口，当场不治身亡。李的弟弟是位院士，说出姐姐临终遗言，即原谅医院过失，以李的死亡作为教训，让医院谨记这个惨痛的代价，今后以更加严谨的态度对待科学与患者。

相似场景

对此，来自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特级病房的李郡医生感触颇深，由于科室患者少，亦可能因为李郡工作时间不长的缘故，至今仍未遇到过像李景云这样的患者，听同事说现实中也很少见到。

不过，李郡接触的患者大都和蔼可亲。“刚工作时经常会犯一些低级错误，例如写错患者名字等，严谨的工作作风使他们能够很快发现错误，并要求我们及时更正，给我们上了宝贵的一课。”

点评

可能是女生的缘故，看到这集时李郡真的流泪了，并至今对霍思邈的话记忆犹新：“你知道这江山是怎么打下来的吗？就是这些有着坚定信仰的人打下来的……” 李郡医生毫无讳言，“现在的年轻人有坚定信仰者属少数派，就拿医生这个群体而言，有多少人能够坚守自己的信仰？”

正因为如此，在日常工作中才会频繁出现拿着录像机、照相机、录音笔的患者；不论是否属于医疗事故，喊打喊杀的患者家属。“电视情节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李郡无奈地表示。

亲切 最朴实的农民兄弟

剧情再现

来自陕北的朴实农民带着自己的儿子小赖在医院门口哭泣，医生得知情况后决定捐钱为小赖治疗。老赖万分感激，但由于小赖患的是罕见的家族病，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最终还是离开了。霍思邈找老赖谈话，请求其同意对尸体进行解剖，研究死因和病症，老赖十分难过但依然同意解剖。过了一段时间，老赖又带来一个同样患有家族病的小男孩，并放心地把小男孩交给医院。

相似场景

像这样朴实的患者，来自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的孟凡钟曾经遇到过。一名农民工因患胃穿孔到孟凡钟所在科室就诊。这个患者非常听从医嘱，嘴里还常念叨：“只要听医生的话，很快就好！”

出院后，该患者还专门让老家的人捎过来一些蘑菇送给孟医生。而且，这位农民工又介绍几个工友到孟医生处就诊。

点评

北京友谊医院接收的患者中农民兄弟所占比重很大，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找到这里，这说明他们对友谊医院非常信任“可能是来自小地方的缘故，他们很少怀疑医生的处方和手术方案。”在孟凡钟看来，农民的朴实不是傻，而是他们对医生、医学有敬畏感。不像有些城市患者，本就不了解医学，还要不懂装懂对医生的治疗提出各种疑议。孟凡钟希望多一些像老赖这样的患者，但现实情况却恰恰相反，心存感激的患者已经越来越少，更多的患者认为应钱到病除，否则就是医生不认真、拿回扣。“还是思想单纯点儿好。”

平等 理性解决问题

剧情再现

夜晚，发生特大交通事故，医生谷超华接手一名亟需抢救的患者陈平，无奈下，谷医生只能选择不等家属签字先做手术救人，并要求护士见到患者家属补签知情同意书。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但在观察期间患者却突发心脏病死亡，而此时护士忙于工作并未找到家属签署知情同意书。家属接受不了患者死亡的事实，扬言要将事情追究到底。但不同的是，身为律师的患者家属并未在医院大闹，而是选择了理性的维权手段：要求双方当时封存病历，再走法律程序解决纠纷。

相似场景

这些电视剧场景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急诊科主任、院长助理陆一鸣看来，仿佛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临床中难免会遇到医疗纠纷，现在患者及家属与之前相比更加理智了。“在前几年，医闹情况尤为突出，甚至发展成一种产业名词。只要患者出现意外或者死亡，个别家属和医闹就会鼓动很多人伪装死者家属在医院闹事，严重影响到医院的正常工作。但是就目前的数据显示，这种情况确实在减少。”陆一鸣谈到。

点评

陆一鸣指出，“随着患者及家属素质、法律意识的提高，过于冲动的行为减少了，有些家属甚至在入院前和入院期间就向医疗律师咨询相关事宜。”即使发生纠纷，取而代之的是患者（或家属）理性地和医方探讨损害的补救措施和赔偿事宜。双方当场封存病历，然后进行医学鉴定等法律程序。

“我认为这是医患关系的进步，也是社会的进步。”陆一鸣谈到，双方理性地选择法律程序，不仅能直接、迅速解决纠纷，理清医疗损害问题出在哪里，更为维护良好的医患关系制造和谐氛围。如果错在医方，一方面可以给患者一个明确的赔偿范围，另一方面可以从这次错误中汲取教训，对以后的工作也是一种警示。

渴望 “十三姨”有爱 医者动容

剧情再现

十三姨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患者，虽已年逾花甲，却穿红戴绿。数次在剧中插科打诨。十三姨是她的绰号，起初以为她是一个少一窍的十三点，当她每周都坚持来门诊排队挂号，看望曾经为她治愈病痛的3 位主治医生时，她都会用俚语称呼曦曦、邈邈、平平，亲昵之态恰似亲人，并给他们送来精美的自制美食。有十三姨的日子里，医生们被她的热心烤得无处可躲，没有十三姨的日子，医生们感觉很空虚。

相似场景

很多年前，来自兰州大学第一医院的何晓晴医生曾被派到内蒙古工作，工作内容类似于过去的赤脚医生，每天都要背着药箱走几十里路给牧民们看病。在那段日子里，何晓晴每天都会遇到十三姨这样的老乡，带着各种各样的美食，甚至是鸡蛋、母鸡等来看望医生。在那个年代，牧民们生活很艰辛，却还把家中最好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送给了她。而且,村里的几位患者每星期都会一起来看望何晓晴一行的医生，没有病也会来坐一坐。每逢他们到来，诊所里就热闹非凡，缓解了大家的思乡之苦。

点评

何晓晴医生告诉记者，她完全能够体会到《心术》编剧设置十三姨这个人物的良苦用心，但该人物过于夸张，有些不符合现实，现实中已经很难再遇到类似的患者了。

何晓晴是一名妇产科医生，按理说只要在产检初期挂了她的号，最少也要与其相处5 个月，这期间应该能够建立起比较深厚的医患情。但是，现在由于医生接诊患者多，同时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变得非常冷漠，医生和患者的交谈丝毫没有触及其他。生完孩子的孕妇不会再出现在医生面前，更别提像十三姨一样带着各种美食来看望医生。

医患之间的战友情意似乎已经荡然无存，医院里都是满脸惆怅、愤怒的患者，哪里还有“十三姨”的影子。何晓晴谈到，“有时候，我也想对患者多些笑脸，多问两句，但时间的确不允许。如此一来，医患双方就如同住在隔壁的邻居一样，人在咫尺，心却在天涯。”

术业有专攻 为患者引荐更擅长的医生

剧情再现

下班后，霍思邈医生的女朋友黄菁菁找到霍思邈，拿出一张脑CT图并表示，这是她一个远房亲戚的CT，希望他帮忙看一下。霍思邈拿过CT 仔细观察后告诉黄菁菁，肿瘤位置很危险，手术稍有疏忽就容易出现意外导致瘫痪，于是霍思邈为黄菁菁的这位亲戚找了一位做此类手术最拿手的医生。

相似场景

有关医生给同事推荐患者，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李玉泽医生向记者介绍了以下几种情况：首先是门诊中患者由于对自身疾病认识不到位而挂错号；其次是接诊医生确实只专长于某一类疾病的治疗，将患者介绍给更擅长此类疾病的医生；还有一种就是将患者介绍到患者较少的医院，这其中因素很多，也不排除为规模较小医院揽客的情况。

点评

李玉泽感慨，医生常有亲戚朋友来看病，并希望将其推荐给最好的医生。其实医生也很尴尬，找同事搭人情，还要多照顾，对双方而言都不舒服。

虽然带有利益性的医生之间介绍患者的情况比较少见，但在级别较低的医院还是存在的。李玉泽谈到，“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市场，还是由于我国当前医疗资源配置不平衡造成的。因此更好地优化配置医疗资源是摒除这种现象的关键。”至于将患者介绍给更为擅长此类疾病的医生，李玉泽认为应该提倡，毕竟“术业有专攻”，“这也是对患者负责。”

“熟人刀” 回避也是一种保护

剧情再现

经过周密的准备后，霍思邈开始辅助老师王教授给自己女朋友的母亲做手术。手术中忽然出现意外动脉血管破裂，霍思邈十分紧张。王教授告诉霍思邈一定要冷静，最终带领大家顺利地完成了手术，术后他说出霍思邈不该如此紧张，霍思邈表示，这名患者很可能成为他将来的丈母娘。

相似场景

中国中医科学院附属望京医院吴夏勃教授是一名骨科医生，其爱人由于工作原因颈椎一直不好。但即使这样一个常见病，发生在自己爱人身上自己仍不知所粗。吴夏勃分析，心理因素占了很大比重，因为给亲人、朋友看病，不知不觉地就会多想一些，因此，很可能会影响之后的诊断与治疗。

点评

“给熟人看病，比普通患者压力更大啊！”吴夏勃感慨道，“电视剧中对于这一段的描写还是非常真实的，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在普通患者身上能够正常实现的治疗或操作在对自己亲人或朋友时，可能因压力过大、一直紧张而有所闪失。”

另外，给熟人看病，尤其是给自己的亲人看病时，医生很可能会因为自己对亲人的主观了解而忽略一些面对普通患者时应做的检查，进而对亲人的病情不能做到客观的认识，以至于出现误诊或延误治疗。因此，吴夏勃建议，“在诊疗过程中，如果能够实现‘亲属回避制’，或许对双方都是一种保护。”

悖论 “潜医闹”治与不治的尴尬

剧情再现

霍思邈拒绝了一名要求为其母亲动手术的家属，实习生于莺莺却有不同的看法。通过其他医生之口得知，该家属多次前来医院请求开刀，大家都认为他将来会和医院闹事，所以都不答应开刀，而且手术很复杂，谁都不愿意趟这个浑水。但在于莺莺的说服下，霍思邈答应了手术。手术顺利进行，可回家后不久，家属又找到医院，说其母亲反应迟钝。霍思邈告知其是脑积水，是术后正常反应，必须再进行手术。家属十分不理解，并且严厉斥责医生拿患者做活体实验，强烈要求赔偿，并提起上诉。

相似场景

剧情中，当事医生都知道患者儿子目的不是关心病人，而是希望通过一次次的事故和病危通知，威胁讹诈医院，以获取经济利益。但在现实生活中，广州祈福医院时永豪医生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案例，他认为，每个患者（即使后来出现“医闹”）起初来医院就诊的目的都是为治愈疾患的，虽说”君子爱财”，但俗话还说“虎毒不食子”，拿自己或亲属的生命和健康来换赔偿金的做法却是鲜见。

点评

时永豪认为，由于医学专业的特殊性，那些“恶性”患者（或家属）在疾病的发展、转归等方面欠缺专业知识，很难把握“索赔”度，自然不肯冒险。不过，现实中确实有比较难缠的家属，明知手术风险很高也心存侥幸冒险一搏，并且不接受失败的可能。此时医生会将手术的利弊做详细分析，包括手术中的风险、术后并发症等问题一一明确告知，并且双方会签署知情同意书，以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和麻烦。

“电视剧往往来源于生活并且高于生活，这两集就是很好的体现。”时永豪感叹道，也或许安排此情节是为后两集的“医闹”剧情做铺垫。总之，我们不能断章取义地将每个故事情节都和剧情主题链接起来，更不能把医疗电视剧架到“缓和当前医患关系”和“教授医学科普知识”这一“神坛”上。

记者手记：

自古以来，任何一个新生事物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心术》亦不例外。有人从中体会着人间真情，医者大爱；有人从中看到了致命硬伤，牵强妥协；有人将其寄希望于改善医患关系；有人将其看做偶像剧。

其实，不管是贴着医疗剧标签的偶像剧，还是贴着偶像剧标签的医疗剧，归根到底，这只是一部电视剧，是第九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罢了。不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不足为奇，但至少它开始让更多人关注医生这个群体，关注医疗界的一些现象。

历史学家很少看历史剧，据说原因是他们害怕被剧中情节气死。有些时候，如果总用过于专业的眼光去看待一项娱乐活动，那么也就失去了娱乐的意义。如果能从娱乐中看到更多的现实问题与反思，那么娱乐就不仅是娱乐了。就像春晚，每年都是一片期待，然而每年又都是骂声一片。毕竟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众口难调，关键是从中找寻自己需要的。

《心术》中涉及众多的医患关系，让更多人从第三方的角度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但如果将改善医患关系的重任强加于一部电视剧上，似乎就有些勉为其难了。如果真的能行，国家也就不用大费周折出台那么多政策，多拍几部好戏就全解决了。

因此，《心术》如果能够激起人们心中的一点涟漪，无论让医生还是患者能够体会彼此的艰辛与苦痛，那么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其实不必万事上纲上线。

——引自《医师报》